谎言

新月苑小区门前的路边，停着一辆装满西瓜的拖拉机，卖瓜老汉刘二站在一旁，汗水浸湿了他那淡灰色的汗衫背心，刻满皱纹的脸上堆着笑容，眼光在过往行人的身上扫来扫去。只要有人问他西瓜的售价，哪怕是向他的西瓜瞟一眼，他都不失时机地向人们推荐他的西瓜。俗话说，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可是他刘二不是老王，他的瓜确实是自产自销，瓜的个头适中，如他所言，瓜皮薄脆，黑子红瓤，香甜可口。小区里面，凡是买了他三个以上西瓜的，他都负责送货上门。楼上楼下地跑，不厌其烦。他的旁边树荫下，坐着一个黑黑胖胖的小男孩，那是他的孙子。放暑假了，他就出来给爷爷当帮手。刘二去送货的时候，他就负责看摊。小家伙很机灵，爷爷不在场，他也能单独做买卖，很熟练地帮顾客挑好瓜，称出重量，并迅速报出价钱。爷孙俩一搭一档，大半天下来，一拖拉机西瓜，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来了两个汉子，说是城管办的。他们把刘二训诉了一番以后，说它违反了城市管理条例，要罚200元。尽管刘二向他们赔尽了笑脸，请他们吃西瓜，向他们诉说苦情，但两个汉子高高地昂着头，不理不睬，没办法，只好从斜背在肩上的那个黑色的塑料包里，掏出一把被汗水浸湿的钱币，数了200元给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城管办的两个汉子从爷爷手上拿走200元，小家伙瞪着两只大眼睛，朝着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说了声：呸！

此刻，刘二的心理很不是滋味，脸上冒出来的每一滴汗珠，都饱含着他的心酸、痛楚、愤懑和不平。他不停地向目睹这一情景的人们吐露抑郁在胸中的块垒。他说：他今天天没亮就起身了，他想趁早上路进城，可以躲过交警的眼睛，减少麻烦。他说这个小区人好，他的生意做得很顺当，满以为这趟瓜可以赚个二三百元，没想到碰上了城管办的人，倒了霉。他指着小孩说，我孙子命苦，早几年他爸外出打工，出了工伤，死了，不久，儿媳妇扔下他们老小三口，跟人跑了。他说他孙子聪明，他想攒些钱供他读书上学；他说他老伴还躺在床上，等着这钱去看病，买药……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到伤心之处，刘二忍不住老泪纵横。

人群中有一位老人，刚刚买过刘二的西瓜，并且是刘二把西瓜送到他家里的。天气这么热，刘二这把年纪，仍楼上楼下递送西瓜，老人心里很不安，觉得农民真苦！此刻，他走到刘二面前安慰他，要他别难过。他说他认识城管办的人，他去跟他们说说情，把200元要回来。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老人笑嘻嘻地来了，他对刘二说：200元讨回来了，给！刘二热泪盈眶，千恩万谢。刘二的孙子很懂事，他走了过来，说了声：谢谢爷爷！

事后，有邻居问老人，你真的认识城管办的人吗？能把200元罚款讨回来，真不简单！老人笑道：我哪里认识城管办的人？我见卖瓜老人太艰难了就说个谎，自己掏了200元给他。邻居不解，邻居说，既然你给了他200元，为什么不直接说明，兜个圈子干嘛？这岂不是花了灯油，站在黑处？

老人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