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梅子家去看她的时候,梅子正哭得跟泪人儿一般。
我和梅子同伴同桌,在一个寝室又同睡一张床,我睡上铺她睡下铺,我们俩情同姐妹。
我和梅子最喜欢坐在学校后面的竹林里读书。有时候,我提一个问题让梅子答,或者梅子提一个问题让我回答,我们俩配合默契。我和梅子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学习的。但梅子比我更刻苦,经常深更半夜一个人到路灯下读书。
我和梅子都知道自己的天赋似乎没有别人聪明,每次模拟考试时,我俩的名次总是排在中等。老师总是这样安慰我和梅子,别灰心,认真点,刻苦点,细心点,考个“二本”还是没问题的。
“二本”对于那些优等生来说是不屑一顾的,因为“二本”意味着大学毕业后会面临择业的困难。但对于我和梅子来说却是梦寐以求的。我和梅子商量过,我们报考医学院,毕业后即使找不到工作,也可以自立门户,开一个诊所什么的。
梅子考医学院的心愿比我更迫切。梅子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为了给梅子凑学费,梅子的母亲清早提一个擦鞋箱出去,天黑才回来,梅子的父亲在一家物流公司做搬运。梅子的母亲患有心脏病和支气管哮喘……
梅子向我哭泣着说,我对不起父亲更对不起母亲……梅子的父亲深深叹了一口气,梅子的父亲说,我去跟你们学校老师说一说,让你再复读一年吧……我看到梅子的父亲佝偻着腰,我知道他的背承受了多大的重量啊!
我对梅子说,千万别灰心,在复读一年,我在大学等你!
说这话的时候,我紧紧地和梅子抱在一起,我掏出手绢擦干了梅子脸上的泪水……
上大学的那一天,梅子来送行,火车徐徐开动了,梅子泪眼婆娑仰望着车窗里的我,我也挥泪频频招手——梅子,记住啊,我在大学等你啊!
到了医学院,我给梅子写过几封信,除了介绍大学的情况,更多的是鼓励她好好复读,每封信的末尾我都会写上一句“我在大学等你”!
为了不干扰梅子的学习,我写的信越来越少了,梅子也极少写信给我了。接到梅子最后的一封信是在第二年的高考前夕,梅子在信中似乎有些忧伤,但梅子在信的结尾说,无论如何她都会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
想不到在大二的时候,我真的等到了梅子!
那天,我们上人体解剖课,教授把我们带进了解剖室,我看到了梅子——
梅子安详地躺在浸泡着福尔马林的玻璃箱里,梅子紧闭着双眼,梅子永远看不见我了,而我却看见了梅子!
教授助理举起了雪白的解剖刀,教授很平静地说,现在开始吧——
刹那间,我泪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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