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October 3, 2011

望子成龙

张广对命运之说深信不疑。高中毕业后,他连考三年大学都没有考中,只好回黄泥湾农务、后来又外出打工。他的许多同学成绩远不如他,却都纷纷踏进大学校门,他颇不服气。他在城市的旧书摊上,买到一本破旧的推演阴阳五行的书籍,研读之后,他服气了。他不是才不如人,而是命不如人啊!

关于人生命运,书中记载了一个最为经典的例子:朱元璋、沈万山、王化子三人同年同月同日酉时生。然而,朱元璋时辰正当,为仰鸡头,贵为天子;沈万山只沾时初,为抬头鸡,富甲一方;王化子生于时末,为低头鸡,冻馁而死。
张广想,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一定不能让后代踩我的脚后跟。好在咱懂这个,挑一个上佳时辰让孩子出生,孩子长大以后,不就少走弯路了吗?

2000年春天,张广的老婆怀孕了。2000年是农历龙年,不管怎样,先怀个小龙再说。预产期确定之后,张广推算出孩子的出生时辰:丑时。丑时,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为保险起见,就让孩子在时辰正当的时候即凌晨两点出生吧。据书中介绍,这个时辰出生的人,一生安逸,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张广想起古代圣人孟子的话:劳心者治人,治于人者食于人。孩子将来长大了,成了“劳心者”,可不就能衣食无忧安享舒适生活了吗?
说话间孩子就足月了,该出生啦。张广将老婆送到乡卫生院,找到老婆的表姐。表姐是妇产科医生,一检查,告诉张广夫妇,宫口已经张开,估计孩子下午就能出生。

张广一听,日子时辰全乱套了,他急赤白脸地喊,绝对不行。
表姐诧异的问,咋了?

老婆已经开始阵痛,咧着大嘴呻吟,瞪了张广一眼。
好在表姐也不是外人,张广沉吟再三,就把想法一五一十地对表姐讲了。最后,他紧紧抓住表姐的手,央求表姐说,一定要帮忙。

表姐没好气地说,瓜熟蒂落,自然规律,谁也阻挡不住。
张广说,表姐,我给你跪下,行吗?表姐一把拉住张广,拿眼看看痛苦难耐的孕妇,没想到她竟然也说,表姐,你就依了你妹夫吧。

表姐迟疑地说,出了问题,我可负不了责。
张广赶紧说,一切后果我们自负。

表姐给孕妇打了保胎针,将她在病房内安置下来,再三叮嘱张广,你盯紧点,有事儿马上喊我。

张广顺从地点了点头。

整个下午,张广寸步不离,守在老婆身边。老婆的阵痛消失了,居然安详地睡了长长一觉。
醒来的时候,张广问她,怎么样?

她气恼地回答,不怎么样。
下班前夕,表姐又来检查。表姐说,看来,今天夜晚不会生了。

那怎么办?张广焦急地问。
什么怎么办?明天再说嘛。表姐真火了。

张广抓住表姐,不让表姐离开,悄悄往表姐手里塞了一个红包。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张广问。
办法倒是有,但是不敢用。表姐忸怩地说。

啥办法?张广喜出望外。
剖腹产。可就是害怕出现意外,没有输血条件。

我是O型血,我弟我妹都是O型血,这个没问题。
你将他们都找来,我也找几个大夫准备一下。夜晚一点半开始手术,保证孩子两点出生,可以吗?

好啊,太好啦,表姐,谢谢你。张广高兴得跳起来。
当天夜晚凌晨两点,孩子被准时从母亲子宫里取出来。孩子是男婴,虎头虎脑的,但是浑身发紫,也不会哭。护士倒提着孩子,使劲拍他的小屁股,孩子才温和地哼了几声,像个小猫。

手术做完,表姐疲惫地出来了,告诉张广,这个孩子在母体内严重缺氧,能存活已经万幸,但是,估计是脑瘫儿。
什么……是脑瘫儿……张广结结巴巴地问。

表姐懒得回答,却掏出一件东西,掷到张广的脸上,扬长而去。那件东西从张广的脸上滚下来,落到他的脚边。张广晃晃脑袋,定眼一看,地上躺着他塞给表姐的那个红包。他惘然地看着远去表姐。
表姐突然转过身来,厌恶地瞪张广一眼,恶狠狠地说,你不是要让孩子长大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吗?这下好了,以后他生活不能自理,终身要靠别人伺候。你满意了吧?

表姐冰冷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着,有些失真,仿佛来自遥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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