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天才的沉没

面试结束后，我跟老总说，我选择薛宜做实习生。

小薛是内秀的女孩：交代打印的文件，第二天页码排好整整齐齐搁在桌上；帮编辑部同事订饭盒，每个人的口味都问得清清楚楚；嘴角我惊叹的是她修改的标题，很有感觉。这些惊喜，我背地里一遍遍跟别人说。

但我还是派给小雪很多活儿，联系这个牛人那个大家。有次她脸红红地跑过来说，抱歉，老师，韩某某我实在联系不到，他院里的人怎么都不肯提供电话。

那就跟接电话的人讲，你十万火急，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你很仰慕他，找采访过他的记者，给他的博客留言，去他的办公室围追堵截……

好的，老师。她轻轻说道。
小薛的成长人人都看得见。

来社里才5个月，她编了5篇随笔，做了4个人物专访，其中3个都是大家。她顺利转正。从此，小薛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大都市无情动荡，她却有了一番舞台，可起舞、可栖身。
很快，社里下达了编辑部整改通知。现在有大一统格局被拆分为两个部门，我与生性懒散的老曾分别被任命为A、B部主任。

可是小薛居然申请了去老曾的部门，她对我说：“老师，我决定离开你了。”
我笑一笑，等待她把话说完。

“离开你，因为你是太苛刻的一个人。所有的人都懒懒散散、无所事事，你却规定我按时打卡；所有的人都用公家的电话大聊特聊，我却在你的目光下，一个简单的问候也不敢打回家。你自己不提，但很多人告诉我，若干年前你就采访过韩某某，关系很好。为什么举手之劳都不肯帮？”小薛的情绪很激动。
苦恼的是老曾。他不知拿这个小姑娘怎么办。一天，他乐滋滋地告诉我，给薛宜找了个活儿，负责后期制作，外加拆阅读者来信，她内秀、心细，你说过。

嗯。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要被毁掉了吧。

可薛宜茫然不觉。相反，她享受着没有压力的生活。上午10点才来上班，下午4点下班。拆几封信、接几个电话、教教错别字，余下的时光，喝茶、浇花、聊聊天，与旁人都说说笑笑，除了我。
从此师徒是陌生人。这令我始终没功夫说出想对她说的话。

22岁时的我就想22岁时的薛宜。那时，我曾把自身的成败，寄托在“师傅”身上，索要包容、怜惜与庇护。

可师傅说：“楚楚，冷漠是世俗的本性，除了父母子女爱人，没有人义务给予你深情。师傅总有一天会离开你，我的责任是教你谋生的本领，你的责任是抓好机会好好学习。将来能不能立足，全靠你自己。”
我记住了这些话，以后再有冲锋陷阵，再不似小女孩般抓住大人的手，哀哀求告。26岁，凭自己的能力在江城谋得立足之地。

所有的言传身教，所有的求全责备，以此为源。

工作太忙，薛宜渐渐淡出我的视线。重新注意到她，是两年后了。她扶着肚子，拎一个空水桶、一把扫帚走下台阶。我忍不住责备老曾，怎么还要孕妇做卫生？

可要她做什么呢？写稿子，不能跑；寄包裹，担心重；接电话，抱怨喧嚣扰攘……

准天才小薛，就这样在苍茫的人海中，沉没。

我喜欢咱们一起过

儿子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表情凝重地说：“我们班上有个同学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他奇怪地问我：“妈妈，你怎么不说‘好可怜哦’？”

我正往卖水果的地方张望，考虑买哪家的橘子，就顺口说：“好可怜哦！”

他又说：“咱们后面楼上的那个小孩，就是整天跑步的那个，他的爸爸妈妈也离婚了。”

我继续说：“好可怜哦！”然后开始挑选橘子。

买好后，我顺手递给他一个，他却不接。

又走了几步，他突然像鼓足了勇气似的小心翼翼地问我：“妈妈，你会和爸爸离婚吗？”

我坚决地摇摇头说：“不会的，你放心吧！”

可是，他不放心，继续追问说：“如果离呢？如果离了，你会要我吗？”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不好在敷衍，就问：“你呢？你愿意跟谁呢？”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说：“我当然愿意跟妈妈！”

我搂着他细弱的肩膀，坚决地点点头说：“儿子，妈妈也绝对会要你！妈妈可不会把你丢给后娘。”

儿子放心地笑了，主动要了一个橘子吃。橘子只吃了一半，他突然像想起一件大事似的问：“妈妈，我跟你，可以带一个人吗？”

我觉得很好笑。这小家伙儿，怎么假戏真唱了呢？于是我说：“好吧，允许你带一个人。你想带谁？”

他说：“我喜欢奶奶，我想带奶奶。”

我装作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好吧，允许你带奶奶。”

他开心地笑了一下，忽然又说：“把爷爷也带上吧！爷爷不会做饭，得跟着奶奶。”

我再装着思索的样子，他在一旁不放弃地求我，我终于郑重地点点头说：“好吧，把爷爷奶奶都带上。”

儿子非常开心，痛快地吃余下的橘子。快到家时，他突然又说：“妈妈，我还想带一个人。”

“这次不能再带了。”我想不出他还会带谁，就拒绝了他的想法。

“妈妈，求求你带上他吧！”儿子着急地说。

“好吧！你还想带谁呀？”我有些不耐烦地问。

“带上爸爸吧！他一个人过多可怜呀！”儿子终于说。

“哈哈哈！”我禁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全然不顾招来周围许多人诡异的目光。

“把你爸爸带上，怎么算是你刚才说的离婚呀！”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儿子却没笑，也毫不理会我的问题，他还在求我带上他的爸爸。

我边笑边说：“好吧好吧！带上你的爷爷奶奶，带上你的爸爸，咱们一起过！”儿子这次完全放心了，他说：“妈妈，我喜欢咱们一起过。”

谎言

新月苑小区门前的路边，停着一辆装满西瓜的拖拉机，卖瓜老汉刘二站在一旁，汗水浸湿了他那淡灰色的汗衫背心，刻满皱纹的脸上堆着笑容，眼光在过往行人的身上扫来扫去。只要有人问他西瓜的售价，哪怕是向他的西瓜瞟一眼，他都不失时机地向人们推荐他的西瓜。俗话说，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可是他刘二不是老王，他的瓜确实是自产自销，瓜的个头适中，如他所言，瓜皮薄脆，黑子红瓤，香甜可口。小区里面，凡是买了他三个以上西瓜的，他都负责送货上门。楼上楼下地跑，不厌其烦。他的旁边树荫下，坐着一个黑黑胖胖的小男孩，那是他的孙子。放暑假了，他就出来给爷爷当帮手。刘二去送货的时候，他就负责看摊。小家伙很机灵，爷爷不在场，他也能单独做买卖，很熟练地帮顾客挑好瓜，称出重量，并迅速报出价钱。爷孙俩一搭一档，大半天下来，一拖拉机西瓜，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来了两个汉子，说是城管办的。他们把刘二训诉了一番以后，说它违反了城市管理条例，要罚200元。尽管刘二向他们赔尽了笑脸，请他们吃西瓜，向他们诉说苦情，但两个汉子高高地昂着头，不理不睬，没办法，只好从斜背在肩上的那个黑色的塑料包里，掏出一把被汗水浸湿的钱币，数了200元给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城管办的两个汉子从爷爷手上拿走200元，小家伙瞪着两只大眼睛，朝着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说了声：呸！

此刻，刘二的心理很不是滋味，脸上冒出来的每一滴汗珠，都饱含着他的心酸、痛楚、愤懑和不平。他不停地向目睹这一情景的人们吐露抑郁在胸中的块垒。他说：他今天天没亮就起身了，他想趁早上路进城，可以躲过交警的眼睛，减少麻烦。他说这个小区人好，他的生意做得很顺当，满以为这趟瓜可以赚个二三百元，没想到碰上了城管办的人，倒了霉。他指着小孩说，我孙子命苦，早几年他爸外出打工，出了工伤，死了，不久，儿媳妇扔下他们老小三口，跟人跑了。他说他孙子聪明，他想攒些钱供他读书上学；他说他老伴还躺在床上，等着这钱去看病，买药……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到伤心之处，刘二忍不住老泪纵横。

人群中有一位老人，刚刚买过刘二的西瓜，并且是刘二把西瓜送到他家里的。天气这么热，刘二这把年纪，仍楼上楼下递送西瓜，老人心里很不安，觉得农民真苦！此刻，他走到刘二面前安慰他，要他别难过。他说他认识城管办的人，他去跟他们说说情，把200元要回来。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老人笑嘻嘻地来了，他对刘二说：200元讨回来了，给！刘二热泪盈眶，千恩万谢。刘二的孙子很懂事，他走了过来，说了声：谢谢爷爷！

事后，有邻居问老人，你真的认识城管办的人吗？能把200元罚款讨回来，真不简单！老人笑道：我哪里认识城管办的人？我见卖瓜老人太艰难了就说个谎，自己掏了200元给他。邻居不解，邻居说，既然你给了他200元，为什么不直接说明，兜个圈子干嘛？这岂不是花了灯油，站在黑处？

老人沉默无言。

复读

夏一梅今年高考考了全县第一名，被四川一所大学录取了，政府看她家穷，给了5000元让她做学费。可夏老却犯愁了，交了一年学费，那以后还是没钱交呀，这可咋办？

快开学了，可他们还是犹豫不决。

村里的人纳闷了，这考上了大学，整天也是愁眉苦脸的，但很快人们猜出了他们的难处：没钱。

县里一所高中的校长听到这个消息，呼啦一车子人来到了夏家。一下车子，个个红光满面，笑盈盈的，又是握手又是送东西的，夏老一时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他在心里琢磨这是些什么人，但还是握着手笑脸迎他们进屋。

校长开门见山，递了一支烟给夏老便说：“我们是县新新高中的，听说你们有困难，想给你们一点帮助。”夏老一下子明白过来，到这里来无非是要叫一梅到他们学校去复读。但他还是问：“那怎么个办法？”校长倒是心直口快，说：“让夏一梅到我们学校去复读，我们给你两万元。”夏老着实心动了，他想了一会，又回过头来问一梅，一梅也点了点头。校长又说：“小姑娘聪明，她回去，准考一个更好的大学，而且又有钱了，还怕上不起，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接着便是那些人杂七杂八的大道理，客套话，似乎夏一梅要回去复读是他们给说服了的。

县政府听说这件事后，不高兴了，他们要收回那5000元钱，理由很简单：那钱是学费，她不去了，那就没有。那所高中也不示弱，有一天，那校长给了夏老5000元钱。

一梅很安心地回去复读了。

第二年高考，她考得更好了，听说在市里都排上名次了，还被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给录取了。

这回有钱上学了，一梅很高兴，夏老也很高兴。

快开学了，一梅准备还一切要到学校去了。县里一所高中的人来了她家，说是如果她愿意回去复读，他们给五万。这次夏老虽然心动，但他心里清楚，不能耽误了女儿，于是拒绝了他们。

一梅乘着火车往北去了。

但不到一个月，她却回来了。夏老连愁带急差点没晕倒，问她怎么回来了，一梅说：“爸，大学我去读了，没意思。”夏老很阅世经深地说：“你坚持四年，出来就好了。”一梅不屑，说：“那大学，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就只会玩，四年花那么多钱啥也学不到，出来怎么个好。”夏老一时也说不出个理来，只是问：“那现在你回来能干个啥？”一梅说：“复读呀，人家给的钱蛮多的了。”夏老又急了，说：“这总不是个办法，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一梅说：“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先挣点钱才是硬道理。”

宠物

这天，腾龙公司总经理游如水把张慕名、刘大顺两位局长请到酒店沟通感情，酒过三巡，三个人已是满面红光，话题便扯到了宠物身上。

提起宠物，游如水来了精神，一个电话打了出去，十几分钟后，公司保安部经理立刻把他的宠物金丝鹦鹉送了进来。游如水打了个响指，鹦鹉冲着大家一点头，张开鲜红的小嘴：“祝局长大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官运亨通。”三个人顿时开怀大笑，又满满干了一杯。

放下酒杯，刘大顺也来了兴致，一个电话打出去，几分钟后小车司机也把刘局长的宠物金丝猴送了进来。刘大顺一拍手，金丝猴斟了一杯酒，单脚下跪，把酒举过头顶，献给了张慕名。等张慕名接过酒杯，猴子又从主人脖子上解下项链给他带上。

“大圣献礼，挂印封侯！好！”游如水高声叫好，“也就是刘局长能有这样有灵性的宠物！”

“刘局长怎么的？我张局长就没有宠物呀？想卷我面子？不能够！”眼睛发直的张慕名突然来了火气，不顾游如水的解释，拿出手机拨了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市电视台当红美女主持人丽丽走了进来：“我正在做节目呢，什么事儿呀这么急？”

张慕名一摆手：“陪他们两个喝一杯。”

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人，张慕名得意地说：“怎么样？我的宠物你们服不？”

丽丽有些挂不住了：“谁是宠物呀？你喝多了吧！”

张慕名一愣：“人家给你好处，你就听人家摆弄，让你干啥你干啥，这不是宠物是啥？你就是我的宠物。”

丽丽扭身摔门而去。

张慕名勃然大怒，掀翻桌子，举起椅子就砸，谁也拦不住。最后总经理袁天跑了进来：“先生，你要再闹我可要报警了！”

张慕名大笑：“谁不认识我张局长！警察咋把我接去再咋我送出来，你倒是报哇！”

袁天一愣，拨起了手机。几分钟后，一个人走了进来，竟然是主管张慕名的副区长刘和。刘和指着张慕名的鼻子：“袁天是我哥们儿，今天该赔多少你赔多少，马上给我滚！”

“什么哥们儿，肯定收了好处，人家让干啥就干啥，受了贿，这官也就成了人家的宠物。”张慕名刚出酒楼，腿一软，便瘫在了那。

帮你省钱

“来，下一位。对，别看了，就是你，刚才还猴急。说说，有什么毛病？”

“咳嗽、流鼻涕、头晕、还疼、恐怕是感冒了。”

“感冒，你说是感冒就是感冒了？有这种病症的病多了，你患了什么病得医生说了算，先量个体温。咦，体温表哪去了，刚才还用过。这样，给你用新的吧。”

“啊，这不是小孩用的肛温表吗？要捅肛门？”

“不用，就塞嘴里，都一样，这可是新的。”

“……”

“放舌头底下，嗳，对了，别说话啊。把胳膊伸过来量量血压……90/130，嗯，血压高，怪不得头晕。别瞪眼睛，肯定高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必须吃点降压药。要相信医生！你们平时忙，有了毛病不一定知道，知道了也不一定会上医院，既然来了，我们就得对你负责。就说这血压高，轻则头晕，重则引起中风，不治疗是很危险的……噢，时间差不多了，把温度表拿给我看看。”

“医生，我不会有高血压，可能……刚才爬了楼，运动的原因吧？”

“爬楼，你没坐电梯？……爬六层楼也不会导致血压升高，你要相信医生，血压肯定高。哟！体温还高呢，37.5摄氏度。这不好，八成有了炎症，做个血常规，怪不得咳嗽！可能肺部感染，还得拍个胸片。对了，饮食正常吗？”

“不正常，没胃口不想吃。”

“胃不行！这种现象常常被患者忽略，只有医生才能发现。胃是人体很重要的消化器官，马虎不得！做个胃镜吧，胃镜诊断率高，一针见血，省却了其他检查费用。我们得为病人节约不必要的开支。”

“医生，我不想做胃镜，做胃镜痛苦，我最怕难受了。”

“这说什么话，哪有怕检查的？痛苦是暂时的，现在不查，等病情重了痛苦更大。再说，我院是德国进口的电子胃镜，直径小……喏，只有这支笔这么粗，不会有痛苦……还有哪不舒服？”

“头隐隐地疼，尤其这一侧。”

“头疼不是什么好事，头是人的一切行动的指挥官，不能有半点马虎，必须好好检查。做个CT吧！”

“啊！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因为头颅里的病很难用其他手段检查，做CT是最好的选择，费用是高了点，但它诊断率也高。值！当然，你不愿做也行，但有一点我要讲清楚，如果你长了脑瘤什么的，延误了治疗可不能怨我们。”

“啊！那……好吧。”

“哎，这就对了，不要舍不得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钱再多有什么用？好了，把单子拿出去做检查吧。”

……

“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请您过目。”

“好，我看看……哟！恭喜你，一切正常，身体蛮棒的嘛！这下放心了吧。来，病历拿好，你可以回家了。”

“可是……我还咳嗽、流鼻涕、头晕。”

“啊……这个，根据刚才的检查，有效排除了其他病情，再结合我几十年的从医经验，可以准确诊断，你患上了感冒。感冒时常见病，不必担心，一盒感冒药就能摆平。你可以去街上的药店买，那儿便宜些……我这可是为你省钱啊！”

夜半惊魂

夜。

风声飒然，隐隐有雷声滚动。

雷声甫歇，便有女子恸哭声传来。

樱子肩头剧烈耸动，泪水洇湿了枕巾。

三小时前，樱子的丈夫被送进了太平间。

五小时前，樱子的丈夫被送上了手术台，手术非常顺利，但熟睡的丈夫再也没有醒来。

六小时前，樱子的丈夫患急性阑尾炎被送进医院。

樱子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这会不会是一场噩梦？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枕边，枕边空空如也。

这不是梦。

忽然，一声炸雷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接着电话铃便骤然响了起来。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于是她便看见了一个号码在显示屏上诡异地闪烁。

一个她最熟悉不过的号码——丈夫的手机号码。

她不由自主地抓起话筒，话筒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喂，樱子！还没有睡吗？我知道你还没有睡。”

“军，是你吗？你在哪儿？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这地方好黑，好冷，雷声好大，我好孤单，好害怕！”

樱子脊梁发紧，全身毛发都乍起来了。

这是她才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不！军，你别吓我了。你死了。你已经死了！”

“哪里话，我好端端的，怎么说我死了！我死了怎么还能给你打电话？你等着我，我明天一定会赶回家去的！”

然后电话里便出现了“嘟——嘟——”的忙音。

又是一道利剑似的闪电，透过窗户，照亮了写字台上的一件东西。

手机！

丈夫的手机！

手机是她从医院带回来的。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

夜半，屋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

静了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她忽然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雨瓢泼似的浇在她的身上。

她不顾一切地在雨中奔跑，向医院的方向奔跑。

然后，她发疯似的拉着值班医生闯进了太平间。

灯亮了。

灯光静静地照着丈夫平静的脸。

那脸上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切。

难道真的是一场噩梦？

第二天。

专家决定解剖军的尸体。

锃亮的手术刀再次在军已缝合的刀口上划过。

蓦地，军的喉咙“咕”地响了一声，大叫了起来。

“痛死我了！你们这群庸医，麻醉药效已经过去了，怎么手术还没做完？！”

对话

五百年以后的某一天，一个孩子指着书本上的一幅图画，好奇地向母亲问道：“妈妈，这是什么？”母亲看了一眼，笑道：“那是青蛙。”

孩子一脸茫然：“青蛙是什么啊？”

“青蛙是一种会蹦会跳的小动物。”

“它会咬人吗？”

“青蛙不咬人的。听说还可以烧来吃呢。”

“那你能买几只回来吗？”

“买不到的，因为它们早已绝迹了，连妈妈都没见过呢。”

孩子想继续问，但母亲已经走开了。

又过了一千年。某一天，一个孩子捧着一本书愣愣地发呆，书上有幅画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刚好母亲走了过来，他便指着那幅画问道：“妈妈，这画上的是什么啊？”母亲接过书，皱着眉头瞅了瞅：“好象是树吧？没错儿，是树！”

孩子一脸茫然：“树是什么啊？”

“树啊，”母亲歉然地笑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呢，不过，据说这东西以前地球上有很多的。”

“那现在怎么没有了呢？”孩子眨了一下眼睛，继续问道。

“可能因为地球上人太多了吧。人多了自然就要把树给挤跑啦。”母亲笑着把书递还给孩子，径直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不知又过了几个一千年。某一天，一个孩子指着一张图片问母亲：“妈妈，这是什么怪物啊？”母亲看了一眼，呵呵笑道：“那不是怪物，是地球人，一种既聪明又愚蠢而且十分贪婪的外星人。”说到这里，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们曾经生活在一个名叫地球的绿色星球上，并且有过一段相当辉煌的文明。可惜，后来却在一场大规模的核战争中全部灭绝了。那场战争，是他们种群之间为了争夺有限的地球资源而发动的。据研究地球人的专家们考证，其实在那场核战之前，地球上的生态环境就已经遭到人类的严重破坏了，即使不发动那场核战争，因污染而导致的日益恶化的气候条件，也同样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

“妈妈，”孩子突然打断母亲的话，“你说的地球，是不是上回我们全家乘飞船去太阳系旅游时看到的那个死气沉沉的灰色星球吗？”

母亲笑了笑，一边抚摸着孩子的头，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现在该明白保护环境和维护和平的重大意义了吧？它们关系到我们W星人的生存和未来啊！”

孩子听罢，凝望着那张有些模糊的地球人图片，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顺序

啊，真见鬼。来杭州读大学才三个多月的时间，冷空气就来了好几次，明天还要来。真见鬼！正在寝室里听天气预报的大学生狠狠地想着。

对了，我男朋友在武汉读大学，杭州和武汉差不多在同一纬线上，他那应该也会受冷空气应响吧。对，打个电话去告诉他。大学生想。于是，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按了一组号码——

“喂，阿刚啊？”

“有什么事吗？我在忙考试哪。”

“啊呀，我是来告诉你明天有冷空气要来，你要多穿点衣服。”

“冷空气？不是吧，我们这明天可是晴天，温度还可以呢。你有没有搞错？再说了，就算冷空气来了，我又不怕的咯，我们寝室早装了空调，夏粮冬暖，蛮爽的。”

“啊，好吧，我知道了，那你看书吧。”大学生有点失望，也有点怪自己太想当然了。

挂了手机，又想到远在内蒙古读书的老同学：她那里应该也受到影响的，北方怪冷的。

大学生又拿起手机，不过这次不是打电话了而是发短信。毕竟，长途电话费很贵的，那是对男朋友的，对同学就短信么，也就一毛钱一条：小梅，你在内蒙古读书很苦的吧，我听说明天要来冷空气啊。在高中你就丢三落四的，你的注意点保暖啊。

过了一会儿，回了一条短信：大白菜，这冷空气在我这儿过去都几百年了。你也不想想冷空气从哪来的。晕！不过，就是来了也不怕，因为我们这早来暖气了。嘿嘿，羡慕吧。更重要的是，我找到男朋友了，哈！心里暖着哪。

大学生看了这条短信，不禁苦笑起来。

约莫一个小时后，寝室里的电话响了，大学生跑过去一接，原来是妈妈打来的：孩啊，明天要来冷空气了，我们这都零下4度了，你要当心啊。多穿点，晓得吗？你知道我们家就你一个，你要好好努力啊，争取考上研究生。噢，你爸的老寒腿又犯了，打算把今年地里的收成用来买台空调，你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记着家里。

大学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已经在流泪了——她突然间发觉自己把做人的顺序给忘了。

屁股上的胎记

到这家餐馆吃饭，不是我的主意。虽然是我请客。大家说，吃什么好呢，老许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得好好宰他一回。有人就附和道，去吃海鲜。老梁说，吃什么海鲜啊，咱这地方海鲜贵，而且活的不多，咱吃小肥羊。大家都没意见，就跟老梁去了一家小肥羊火锅城。

我做东，那就我点菜。老梁对点菜的小姐喊，你们老板在吗？告诉他，老梁来了。小姐微微一笑，老板刚好出去了。老梁对一桌人说，这个老板10年前和我是一个公司的，我们关系很铁。他辞职时，还征求过我的意见。我说，兄弟，好好干。我差点儿笑出来，人家征求你的意见，你说好好干，那等于没说。他又说，这老板刚开这家店时，我几乎天天来捧场，开饭店，没人气不行啊。我说，老梁，感情你这是让我肥水不留外人田，说，你拉来我这个客有没有提成？他神秘地笑笑。

上菜，点火，开酒，几道工序后，场面开始热闹起来。老梁又对小姐说，你给你们老板打电话了吗？小姐微微一笑，老板不在，手机也没开，过一会儿我在联络。老梁说，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能说出这是哪里的羊肉，用什么方式运到这里的。有人开玩笑道，你能不能分出公母？老梁猛地把一大杯啤酒倒在嗓子眼儿里，激动地说，还别说，我老梁别的不行，就冲我在这家小肥羊吃过这么多次，公羊母羊是逃不出我的眼的。老梁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了？我寻思，也一个多小时了，结束算了。我出差到这个城市，在座的都是我原先的同事。按理说，应该大家请我，但老梁吆喝说，他小子当年走时欠我们一顿，让他先把那顿还了。

老梁却没要走的意思。他拉住小姐不放，让她给老板打电话。小姐微微笑道，先生，我刚打通了，老板在外地，老板专门让我们送一个果盘，老板还说了，给你们打八折。老梁神气劲儿涌上眉梢。接下来，他向我们认真回忆了和这个老板一个又一个难分难舍的场面，包刮老板屁股上长着胎记都抖搂出来了。他每说一段，就要举起酒杯，他举杯，大家就举杯。有人开玩笑，老梁，你和老板这么铁，那还上什么班，辞职到这里当个副总经理多好。老梁一敲桌沿，说，被你说中了，老板请过我很多次，让我辅佐，但我的意思是，垂帘听政效果更好。我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

果盘上了。老梁说，这个季节能吃上西瓜可不容易。打了八折，一共省了二十块钱。但小姐说，啤酒是不能打折的。在老梁给我们忆苦思甜的过程中，我其实又多花了还几个二十。途径大厅时，我发现，其他桌子上也都上了果盘，没见着西瓜，但啃过的瓜皮赫然入目。

过了几天，我要回去了。老梁的意思是还在这家火锅城给我送行。人家请客，我当然不好挑三拣四。其他人都到了，老梁还没到。老梁给我打电话说，正好有点急事，你们先开始，但是今天的单我埋，别人不能理。我说早点过来啊，我9点的飞机。

上菜，点火，开酒，几道工序后，场面开始热闹起来。这个说，以后多来。那个说，常回家看看。大约一个小时后，老梁来了，老梁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突然有点要紧事，我不来对不起你，我敬酒。他和我连干了三杯，又和其他人连干了三杯，对我抱拳说，实在对不起，我得去应付一下，非常要紧的事，要不我也不能走。他对老胡说，老胡，说好了，今天的客我请，我已和老板说好了，账记在我头上。老胡说，算了，我请。他一拽老胡的胳膊，怒道，这是什么话？说好我请就是我请。

吃饱喝足。起身。小姐赶过来微微一笑，问，请问哪位埋单？老胡说，老梁挂账，和你们老板说好的。小姐一愣，对不起，我问一下好吗？

过了两分钟，小姐和一个优雅的女士走过来，小姐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老板。老胡说，你是女的？——对不起，你们还有其他老板吗？女士优雅地一笑，说，如假包换。老胡忙说，幸会幸会，其实我们是想见见您，我们来考察过很多次了，看能否借助您的品牌在B城开一家连锁店。您有名片吗？有时间详谈。趁这个空隙，我过去把账结了。

出了门我说，老胡行啊。老胡说，咱几个爷儿们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丢面子。他把那张名片撕了，说，哥儿们，今天这事，这老梁！我笑了，老梁啊——哈哈，老梁啊，赶明儿你问问他，这老板屁股上的胎记他看过几次？

大强想，二强想

大强想：今冬天气冷，该添置一件袄了。山路七歪八弯的，我晕车，腿又不好，去不了城里，要不，打电话给二强，让他拣好的给捎一件吧。

二强想：哥快50的人了，是受不了山里硬邦邦的西北风。今年他家栗子丰收，手里大概有俩钱儿。以前我看过一款雪中飞的袄，价格258元，没舍得买。要不，就给哥捎这样的吧。

大强想：这二强在城里做了几年买卖，果然眼光好，会买东西。这袄穿身上，又轻巧又挡风。

二强想：都腊月二十八了，给哥送一兜儿苹果去，给哥捎的羽绒服钱，他也该提提了。

大强想：我刚才问二强，说袄多少钱。二强摇了头说别给了。也是，不就是一见袄吗，不过四五十块。我过年杀了猪，把猪头给他吧。

二强想：哥莫非真不准备给钱了？我这几年在县城里卖个水果，风里雨里，也不容易哩。虽然是亲哥，那可是将近半个月的收入哩。不给不给吧，可总的想法子让他知道这羽绒服的价格不是？他可别以为一个猪头就可以抵了哩。

大强想：怎么好几个人跟我说，二强给我的袄值200多块钱？如果早知道，才不会让他买这么贵的哩！土坷垃身子，穿得起？现在村里人都以为我故意占他的便宜哩！

二强想：不想了不想了。再想那200多块钱也回不来了。还不如装个大方样子，安安心心做好人哩。多放点心思在买卖上吧。

大强想：天暖和了。我上一趟城，把二强的钱还了他去，省得村里人一见我穿着袄，就问：这是二强送你的那件？

二强想：挺累的。昨天挣了50块钱，今天生意也不错。照这样算，那200多块5天就可回来了哩。

大强想：刚下了车，退怪疼的。本来想直接到二强的摊子前给他钱，可见车站前边有个雪中飞羽绒服专卖店，就进去看一看。没想到卖货的说，现在反季销售，同一个样式的，才卖180！什么反季正季！这二强，可太气人了！连大哥也算计上了！

二强想：哥咋也不通知一声就下山了呢？虎着个脸，我没欠他钱啊？是他欠我的哩。

大强想：我就给你180，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做好人，也不是这个做法儿啊？

二强想：哥也真是的。钱不还就不还，要还就给够。给个不够数的算什么？还不如不要。

大强想：你别给我往兜里塞，我可受不了你那钱。做生意做精了，啥事都要有个利息哩。不就是个180吗？还欺我买不起了？把钱给了你，我也到村里宣传去，说我大强穿的是自己买的袄！

二强想：哥这是咋了？还人钱咋这个还法啊？啊，怎么走了？

大强想：总算不欠他了。二强现在这样奸猾，以后可要处处提防才是啊！

二强想：哦，莫非是大哥把猪头也算上钱了？还是亲兄弟呢，这以后可怎么来往？嗯，以后少来往吧。

反常

王局长关上门，在书房里看报纸。妻子儿女在厨房里忙。

天色渐暗时，客厅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该吃饭了。没有人来叫王局长吃饭，他就自己走出书房。

老伴吃惊地问：“怎么？你在家？”

王局长说：“我在家。”

大家一个个拿碗舀饭，王局长也拿碗舀饭。

儿子望着父亲问：“爸爸，你在家里吃饭？”

王局长笑一笑说：“饭我都舀好了，难道不吃？”

大家不再说话，夹菜，吃饭。吃完饭，一个个就去洗澡。王局长也拿毛巾去洗澡。

女儿问：“爸爸，你也洗澡？”

王局长说：“我也洗澡。”

洗完澡，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王局长也坐下来看电视。

儿子问：“爸爸，你今晚不出去？”

王局长说：“不出去。”

女儿问：“爸爸，你为什么不出去？”

王局长说：“不想出去，我陪陪你们不好吗？”

女儿说：“好。爸爸你很久没有陪我们了。”

一家人看电视，本应有说有笑的，今晚却没有。大家的心思都远离了电视。老伴偷看一眼丈夫，儿子和女儿也偷偷看一眼父亲。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预感到有什么灾祸临头。

王局长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了？这么反常。”

儿子说：“爸爸，是你反常。”

王局长问：“你们一个个都怪模怪样的，怎么反而说我反常？”

女儿说：“爸爸，自从你当了局长，天天晚上都是在外面吃饭，半夜才回家的，今晚你却在家吃饭，吃完饭也不出去。”

老伴紧接着关心地问：“不会出什么事吧？老王，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瞒着我们。”

王局长问：“我会出什么事呢？”

儿子说：“我们怕你不是局长了。”

丑妻难寻

阿威决定要娶个丑女为妻，原因是他恨透了那些曾经严重伤害了他的感情的美女们。他读高中时，和一位文静秀气的你同学爱了两年，让他无缘进入梦想多年的北京名牌高校，进入了本省一所大学。而成绩平平的女友却出乎意料地入了某名牌大学后，就再也没有理过他。

上大学后，又迷上了誉为校花的一位女同学。经过苦苦追求，终于获得了女生的芳心，于是，又如痴如醉地投入了爱河之中不能自拔。到头来，毕业时勉强拿到了毕业文凭，却没有得到学位证书。而那女生和外教飞向大洋彼岸时，都没有和他说一声“拜拜”。

最让他伤透心的要数工作后在公司结识的那位女士。到了要结婚时，才在同事口中得知，未婚妻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公司老总的“小蜜”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他对漂亮女人失去了好感，他认为美女没有一个好东西。所以，他决定了新的择偶条件，就是非丑女不娶！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寻美女难，寻丑女更难，如果想取丑女为妻更是难上加难。因为经他观察后，一年前他来公司看到的那些女人个个都不漂亮，如今怎么变得人人青春，个个靓丽了呢？

他想在大学女同学中选一个。于是，找出大学毕业时的集体照，经过仔细筛选，终于挑出三位自己认为满意的人选。但是，一位已经结婚，一位已有了恋人，另一位虽然答应与他相处的请求，可是，在看到她的照片后，让他大失所望。那照片上的女人明明是一只漂连的白天鹅，哪还是过去的丑小鸭！

失望之余，他想起了婚介所，他想到那儿碰碰运气。他来到了一家全市知名的婚介所，用了两个多小时看了所有应征女士的照片。他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美女俱乐部！当他问接待人员有没有长得难看一点的，却遭到了严厉的训诉，把他当神经病患者给轰了出去。

求偶心切的阿威又想起了利用电脑在网上征婚的办法。于是，他精心为自己设计了一个网页，在网上写明了征婚条件。很快应征者信息如雪片般纷纷飘来。面对荧幕上百的玉照，他惊奇地发现，所有女人的容貌好像都差不多，个个都是美人。他怀疑是自己择偶条件说得不清楚。为了突出择偶根本原则，他把所有条件全部去掉，只留下“征丑女为妻”一条。不想，信息一发出，招致一片嘲笑和唾骂之声。什么“大脑进水”、“精神失常”、疯子的胡言乱语、“没事找乐”等，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阿威哀叹道：“丑妻难寻咯！”心灰意冷的阿威又十分痛苦地做出了一个新决定：此生不再考虑娶妻问题。

他无精打采、漫无目的地漫步在街头，产生了借酒消愁的念头。

当他迈进酒店之后，顿时眼前一亮。哇塞！苦苦寻觅的意中人出现了。一个怎么恭维也无法说出一点儿叫人看了顺眼的奇丑女人非常热情地欢迎阿威的到来，听她自我介绍是本店老板。

心情由阴转晴的阿威十分开心地饱餐痛饮的同时，也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爱慕之情向女老板进行了淋漓尽致地表达，并且立即获得了芳心。

欣喜若狂的阿威只和女老板交往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急不可耐地提出了结婚的要求，当然又一次获得了通过。

不过，女老板提出了一个要求，请阿威答应在结婚前让她利用一个月时间，办一件自己多年想办而没办的事情。为了不影响她办事，这期间和阿威暂时不见面。等事情办完，就和阿威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阿威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在阿威耐心等待了一个月之后，女老板来了电话，约他明天到全市档次最高的世界美女之家婚纱影楼去拍婚纱照。

第二天，阿威兴高采烈地准时赴约。可是，当他来到影楼门前时，遇到了做梦也没料到的事情。那个扑向自己怀抱、柔情万种的女人，已经不再是他一个月前见到的模样！阿威十分绝望地闭上眼睛，悲伤的累如泉水一样地涌了出来……

疯牛病的原因

本地牛有红的黑的黄的花的，有公的母的大的小的，在主人家生活得舒适安详。

本地牛早上被主人家放了出去，在草场上吃草撒野，晚上回来，主人饮水挤奶，牛反刍着，嘴嚼着以往的生活甘苦，品味着生命历程的艰辛。

本地牛体格不壮，奶水不多，它们交配繁殖，代代生息，虽说种系守旧，但平安生存，从不滋事。

一日，主人家购回一头洋牛，洋牛体格壮大，毛色黑白相间，后腿间吊一奶膀，犹如水桶般大小，主人家早挤一桶奶，晚挤一桶奶，那奶水呀多得就像是牛身上有奶泉似的，主人家叫洋牛为奶牛，是不虚名。

主人家自购回洋牛后，就再不管本地牛，本地牛守旧落后，生长缓慢，奶水不多，主人家每天把它们放在草原上不管了，任由它们自己觅食出归。

主人家把精力全放在了洋牛身上，给它喂好的饲料，圈好的棚，牛不用出去，主人家割回草来喂它，主人家早挤一桶奶，晚挤一桶奶，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哪还有心思照顾本地牛。

本地牛受到了冷落，心里好不气愤，它们对洋牛有了嫉妒，尤其是本地母牛看见洋牛那硕大的乳房鼓鼓胀胀的，一走路，乳房在两腿之间晃来晃去，眼馋心急，就地跳了两跳，可跳了多高自己的乳房也晃不起来。本地牛那是恨呀。

本地牛们商量，要揍一顿洋牛，十几条本地牛把洋牛团团围住，它们要用角往死里顶洋牛，主人家看见忙拿皮鞭把它们赶开，皮鞭在它们身上抽着，主人家的嘴里还不住地骂着：你们这群泼皮，要往死里顶我的奶牛。

恨也没办法，人家每天能出两桶奶，你呢？本地牛恨过之后，感觉到奇怪，主人家买回一头母牛，却每年不误下牛犊，天天不误生产奶，怎么回事呢？本地牛用好奇和嫉妒的眼光开始仔细观察洋牛。

那牛犊是怎么下的呢？

本地牛正在认真仔细地观察着，忽然有一天本地牛又发现，主人跟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拿着一个针管在牛的生殖器官上摆弄着，两个人说的那句话让本地牛听见了，它很害羞地走开了，心里自个说，我说怎么没公牛配种就能下崽呢。

一天，洋牛突然疯了，疯了的牛是很怕人的，它不仅会传染，更会危及人的生命，人们便把疯了的洋牛宰杀了。

宰杀了洋牛，本地牛又觉得它太可怜了。

人们来调查这洋牛是怎么疯的，主人家根本说不出原因来。

哪里也找不到牛疯的原因，有人就提议找本地牛了解情况，因为它们是同类。

来人问本地牛：牛啊，你是洋牛的同类，你知道它是怎么疯的吗？

本地牛好像很气愤似的，瞪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说：还问呢，是你们人弄死的。

我们人弄的？来人也睁大眼睛问。

本地牛说：你们一天挤两次洋牛的奶，通年不让它过性生活，偶尔搞一次还是人工授精，哪有不疯的道理？

天外来屋

一只凤，一只凰，栖息在梧桐树上。

凤凰是转说中象征祥瑞的鸟，生有美丽的五色羽毛。雄的叫凤，雌的叫凰，合称凤凰。

王晓峰、张月琴这一对现实中的凤凰，在月明风清之夜，栖息在梧桐树上。

他们在花木场做工，难栽树，女浇水。

此时此刻，他们栖息的这棵梧桐树，是从花木场经过吊装，移栽到这座豪宅院中来的。梧桐树已经枝繁叶茂。

“别出声！有轿车来了。”

前边的一辆是凌志，后边一辆是奥迪。院门自动打开，两辆轿车鱼贯而入。院门自动关闭。

“那扎领带的，在电视上见过，是个干部。”凤说。

“那穿套裙的，在电视上见过，是个老板。”凰说。

豪宅房中的电灯亮了。窗户挂有天鹅绒窗帘，透出豪华吊灯的灯影。

“咱们该走了。下去吧？”

“不，等一会儿。”他在注视两辆轿车的车牌号。

房中的灯没有熄。

一男一女走出房门，来到院中。

男的从口袋里掏出锁匙，好像要开车。

“要快！就这两天。首要的事情，就是把证件带上。那些破烂东西，不要理那么多。”

男的指了指梧桐树，补充说：“用竹竿钩。”

男的拉开车门，女的跑过去，在男的嘴巴子上啃了两口，两个才分手。

凤与凰先后从梧桐树上跳下来，走向院墙。凤抱起凰的双腿，让她先爬上院墙，自己翻墙而出，在墙外接凤下墙。

“看来，他们在豪宅这个金窝里，过得并不舒心，没有我们在草窝里过得舒心。”

“为啥？他们心里有鬼。”

凤与凰沿着长长的水库边道，走了很久。

豪宅院中的那颗梧桐树，在花木场时，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特来重温初恋的温馨。没想到第一次看见豪宅的主人。

次日报载，建在水库旁边的豪宅，属于违章建筑，需拆除，媒体刊登广告多次，始终无人认领。这些豪宅变成“天外来屋”。有人怕“拔出萝卜带出泥”，逃不脱干系，卸不了责任，便一掷千金，弃宅不理。

王晓峰、张月琴这对小两口，回想他们昨天晚上在那座豪宅中见到的情景，觉得责任在肩，不能不报。公安分局得报，做了布控。

吃晚饭的时候，豪宅的女主人走上豪宅的天台，好比用录像枪扫描一样环顾四周：水库里的水，水平如镜你；山坡上的树，树静风止；边道上没有人，院墙外没有人……

马上办。她飞步下楼，在竹竿的尖端绑上铁钩，走到梧桐树下，用钩子从树上钩落一把梧桐叶子……

这个豪宅的女主人被带到公安分局。他叫田良，是化妆品公司的总裁，外号叫“天狼”。她从梧桐树上钩落的梧桐叶子，是朔料梧桐叶子，在塑料梧桐叶子中包藏着的是两本护照。

果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拔出了田良这个萝卜，带出的第一块泥巴，就是田良的情夫、现任的市长助理邹锦……